《深海尋人》, 一部電影兩種味道

看《深海尋人》, 好像一次過看了兩部電影, 一次過滿足徐克兩個願望。 電影的前半部是一部驚慄片, 後半部是浪漫愛情片, 分水嶺在女主角高靜(李心潔)從精神病院甦醒一幕, 一切都是高靜的南柯一夢, 鬼魂之說在這裡全部被否定, 後半部正式開始, 描寫高靜對國棟的思念, 找尋水中世外桃園—蓬萊。 徐克希望揉合驚慄與浪漫元素於《深海尋人》, 但手法卻是煮成兩碟, 分開上菜。

驚嚇有餘 浪漫不足
電影類型就像食材, 可以互相配搭, 比如說, 功夫配喜劇, 可以別具一格, 成龍給觀眾證明了。但驚慄與浪漫題材就如鹽和糖, 十分難「夾」, 往往兩者「夾」起來, 必有一者掩蓋別的味道。 《深海尋人》前半部的驚慄氣氛做得咄咄逼人, 張力十足, 尤其在徐克行雲般的鏡頭剪接下, 故事發展變化之快, 言簡意賅, 在小凱(梁洛施)的一句「棺材果個人係無頭架」已經牽動觀眾的心跳開始加速了。 最高潮的一幕是當高靜打開裝有人頭的鐵箱, Simon(張震)急電高靜, 叫她不要打開那箱子, 因為箱內的人頭不是屬於國棟的。 正因為徐克把驚慄氣氛營造得太好, 把觀眾的情緒弄得緊張不安, 即使知道鬼魂之說全是高靜南柯一夢, 觀眾很難立刻放鬆起來, 投入另一種浪漫氣氛。 情況就如有人渴了大海的鹹水, 再給他糖果, 自然難以品嚐糖果的味道, 因為鹹水太搶味了。 浪漫氣氛特別需要時間營造, 驚嚇過後的觀眾, 精神緊張得疲累, 看看手錶, 更沒有耐性投入浪漫氣氛中, 故對此片有「死唔斷氣」之錯覺。

半部類型片 半部非類型片
跟徐克合作過的人都說他性急善變, 經常大改劇本,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刻要改成怎樣, 因此, 故事敍述混亂和薄弱一向是徐克作品的老毛病。 《深海尋人》的後半部部份不僅暴露了這個毛病, 也揭示了徐克的性格。 類型片的故事敍述有一大慣例 —目標導向(goal-oriented), 劇情的發展都是朝著解決問題和達到目標而設定, 《深海尋人》的前半部份中, 故事目標設定為找尋國棟死亡真相, 但當高靜甦醒後, 小凱道出真相, 之前的目標設定改變, 但變成什麼呢? 是高靜去找尋記憶? 找尋蓬萊? 但她到了蓬萊, 小凱又要找高靜? 目標每一刻都在變動, 這回不是主角找人頭, 而是觀眾摸不著頭, 所以後半部份中的每一個情節(plot)都可以用作結尾, 空有劇情而沒有導向的目標, 有別於類型片慣常設定。

還是老徐克
徐克的電影好看在夠天馬行空, 新元素的加入卻不會破壞一貫的風格。 《深海尋人》片頭的讀白已經很有徐克味, 再加上深海古城, 這套人鬼愛情片讓人想起比《人鬼情未了》更早的《倩女幽魂》, 《倩女幽魂》浪漫行先, 驚嚇居後,《深海尋人》則恰好相反, 小倩換成國棟, 寧采臣換為高靜, 古代變成水底世界, 電影風格依然老徐克。

撰文:Ron

圖:www.missingthemovie.com

《小心有牙》，以「牙」還牙

從預告片中筆者已知《小心有牙》的賣點是有牙陰道(Vagina Dentata)，卻未察覺這是一部驚慄片(尤其對男性觀眾)，看完後，才察覺其電影海報的設計十足有荷里活驚慄片的味道。 作為一部以性作題材的驚慄片，《小》表現不俗，其成功處在於導演對性題材的描寫言簡意該，不失分寸。 《小》沒有大量的性愛場面特寫、沒有刻意挑起觀眾性慾的身體祼露鏡頭，和沒有窺探女性身體式的鏡頭擺動和拍攝角度，都表現出導演的心思，不求嘩眾取寵但求發人深省。

若果換另一種手法拍攝本片，先以女主角(湯兒)的身體和性愛場面挑起觀眾性慾，後再描寫陽具被閹割的驚慄，觀眾先後被引起興奮和不安兩種情緒，相信能大大提高本片的娛樂性和所產生的官能剌激。 但《小》的成功正正在於導演沒有採用這種手法，反而多加筆墨描寫被閹割前的場面，配以音樂，既令全片氣氛充滿不安和恐懼，亦使觀眾引勁以待「行刑」的時機，張力十足。

除了道出濫交的問題，《小》更借有牙陰道來顛覆兩性在男權社會下性愛的主導位置。 湯兒是男權社會下的受壓者，學校禁止在教科書顯示女性陰道，男老師不敢讀出女性器官名字，學校對性的保守，造成湯兒對性知識的貧乏(在教科書中首次見到陰道感到愕然)。學生性濫交風氣嚴重，唯性知識貧乏和處女身的湯兒相信教會的一套。 當湯兒遇上心儀男性, 腦海的性幻想不斷挑戰她的保守觀念，她對性愛的抑壓變成恐懼，直至她初次嘗到性愛高潮的歡愉，才釋放了對性的抑壓。 這個轉捩點使她認識到自己的有牙陰道不再是邪惡之物，反而是對抗男人的兇器。 在性愛過程中，她才是主導者，沒有男人可以「征服」她。 男權社會下的性愛，男性是得益者(較女性得到更多歡愉)，但當女性長了有牙陰道，情形就像黑寡婦的交配，男性變成受害者。 陽具不再是武器反而是男性的催命符，陰道不再是男性慾望的地方反而是令他們不寒而慄的虎穴。

有些科幻驚慄片如《變種》(Species)中的怪物以女性身體作餌, 吸引男人, 並將之殺害。 但《小》的湯兒不是怪物，也不是英雄，只是另一個《死亡筆記》的奇拿，用自己的異能濫用私刑。 但她由此至終也是受害者，在受迫壓時才以「牙」還牙，而被閹割者也是罪有應得，可見導演不想把她塑造成女魔頭。 本片中文譯名譯得不錯，小心有牙者，當然是花心薄倖郎，當心被以「牙」還牙。

撰文:Ron

圖:www.teethmovie.com

一個影話網誌的創立

建立這個網誌目的是創立一個發表影話, 影評及電影理論文章的平台, 予我等電影評論愛好者作學術交流的空間。

在香港, 影評人好像從未受過重視, 寫影評這個行業更未得到應有的尊重, 或者從沒有這個行業的出現。 拍電影和修讀拍電影被視為專業的, 寫影評這份工作卻似是業餘的兼職, 而在報章雜誌上寫「影評」的大多是某某撰稿員順手拈來寫起的一份份閱後感或劇情報告。 這些文章大篇幅地描述劇情發展, 要不然, 就滔滔不絕地抒發個人感受, 根本談不上是「影話」, 更遑論是「影評」。 要閱讀刊印的「影評」, 香港電影評論學會出版的刊物是碩果僅存的地方。

當我們以為閱讀網上「影評」已是大趨勢時, 走到香港電影評論學會網站, 卻感到撰寫網上「影評」不過是條死胡同。 在該會網站刊登的影評雖有質素保證, 卻沒有產量保證; 該會雖曾致力培訓新一代影評人, 但卻未設空間予有意者投稿, 與影評人作網上交流; 其討論區更遭人貼滿垃圾廣告, 但該會也置之不理。 還以為該網站能成為電影評論愛好者的聚腳地, 互相發表影話, 但如今只見其會員發表一己看法, 閉門造車。

走到其他電影評論網誌, 眼見五花八門的影話、影評, 心存疑問:「網上影評是出路嗎?」 這些文章質素良莠不齊, 而且評論電影的切入點大相徑庭, 最令人無奈的是某些作者本末倒置, 把電影作文本分析文化現象, 以批評文化現象為大前提, 大拋西方現代社會學理論, 並誤以為這才是寫影評, 更糟糕的是連讀者也誤解了。 難道寫影評必須要與社會學掛鉤? 以電影美學角色來評論電影的文章卻要被輕視?

記得有影評人曾指出香港的影評人理論基礎不足, 但我認為即使影評人在文章中大談電影學理論, 也沒有足夠的讀者群閱讀。 這種作者與讀者之間的斷層, 驅使影評的減少, 影話的流行, 作為文字消費品, 談電影的文章迫於無奈要遷就讀者的消化能力。

香港固然沒有電影理論者(Film Scholars)如David Bordwell, Noël Carroll的生存空間, 但連影評人(Film Critics)都瀕臨絕種的邊緣, 有志成為影評人的新一代如何尋求生機? 就這個問題, 本人請教過大學的教授, 從中得知近年國內對電影理論和電影評論求才若渴, 很多經典電影理論書籍被譯成中文出版, 國內市場會是新一代影評人的新大陸嗎? 但他們沒有足夠的訓練, 也欠缺實習的機會, 如何得到國內出版社的垂青? 答案還是有待發掘。